希伯來文（5）הִתְפַּלֵּל Hitpalel 禱告 — Herbert Chan
（圖為「禱告」；Photo by Patrick Fore on Unsplash）
「禱告」是我們與上帝聯繫的一種最直接的方式，使徒保羅勸勉信徒要「隨時多方禱告祈求」（弗6:18），我們都會認同禱告是每個信徒都應恆常做的事，然而我們對「禱告」又了解多少？初信主時，筆者曾聽說「禱告」包含了五大元素：感謝、讚美、贖罪、自求、代求，毫無疑問，這都是對禱告的最基本理解，但如果從希伯來文的字義與動詞文法去理解「禱告」，可對「禱告」有更深一層的領悟。
「禱告」的希伯來文動詞是 הִתְפַּלֵּל Hitpalel，名詞是 תְּפִלָּה Tefillah，字根都是 פָּלַל，有「介入」或「祈求」等意思[1]。在中文聖經裏，被譯作「禱告」或「祈禱」的希伯來文，都是以動詞 הִתְפַּלֵּל Hitpalel（留意是用詞幹 Hitpael）[2]來表達，而不是較常用的詞幹 Qal（或稱 Paal）。以下，筆者會先解說一下希伯來文文法中詞幹 Hitpael 的意思和用法，然後才論述這文法為「禱告」所帶來的屬靈意義，並其與耶書亞（耶穌）相關的教導。
首先，動詞的詞幹若是 Hitpael，通常是用作表達一個動作的三類意思：1）反身（Reflexive）；2）相互（Reciprocal）；3）反復（Iterative）。
1. 禱告（הִתְפַּלֵּל Hitpalel）的「反身」意思
「反身」是指做動作者（主語）和動作的對象（賓語）是同一個人[3]，換言之，這是一個做在自己身上的動作。例如：創世記24:65提到利百加一看見以撒「就拿帕子蒙上臉」（וַתִּתְכָּֽס），又或是上帝常常吩咐子民要「自潔」（הִתְקַדָּשׁ）等，都是用了詞幹 Hitpael 來表達那是一個做在自己身上的動作。
所以，每當我們向上帝禱告的同時，其實也是把「禱告」這個動作做在自己身上，可以這樣說，我們就是禱告的受惠者，因為藉著禱告，我們的靈在不自覺間被提升，與上帝的關係也更緊密。例如：1）在禱告的時候，我們會意識到自己是來到主的面前，內心的敬畏和信靠會油然而生，也會更敏銳於上帝的啟示；2）在禱告時因領受了上主的心意，我們的心思意念會隨之而被調校或更新；3）當我們為某人代求時，我們很自然會向對方付出更多的關心，於是，我們對人的憐憫之心也會漸漸增長。
由此可見，恆常的禱告能更新我們的屬靈生命，也會使我們與造物主以至與人的關係更美好，所以，「禱告」הִתְפַּלֵּל Hitpalel 實在能為禱告者在屬靈上帶來莫大的裨益！另一個更顯著的例子就是禁食禱告，因為禱告者是在操練把自己肉身的需要降服在上帝的旨意之下。正確的禁食禱告，其動機是以尋求上帝的心意為依歸，而不是要上帝應允自己所求，因此，這種操練會使人更徹底的去愛和順服上帝。
1.1耶書亞（耶穌）的教導
在古代的猶太社會，集體禱告是必需的（例如，當人參與會堂的活動或與家人一起守安息日時）[4]。但福音書多次提到耶書亞獨自上山或到曠野去禱告[5]，他又教導門徒禱告的正確態度：「你禱告的時候，要進你的內屋，關上門，禱告你在暗中的父；你父在暗中察看，必然報答你。」（太6:6）耶書亞的身教和言教都說明，禱告是需要我們刻意安排時間去與上帝獨處（今天我們在耶路撒冷也偶爾會看到一些敬虔的猶太人用祈禱巾來遮蓋著自己去禱告，使自己能專注地跟上帝獨處）。如上文所述，禱告其實能為禱告者帶來好處，所以，當耶書亞說天父「必然報答你」，這裏的「報答」未必是指我們所求於天父的，祂都要如數應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獨自禱告時，會與上帝變得更親密。
2. 禱告（הִתְפַּלֵּל Hitpalel）的「相互」意思
圖中的畫名為“Landscape with the Dream of Jacob” (參 創28:12-15)，攝於柏林 Bode Museum；© Herbert Chan/Beit Midrash Yeshua）
「相互」通常是指雙向或多方在彼此互動。在《聖經》裏，這類動詞的例子有「結親」 [6] （הִתְחַתֵּן ）和「同行」[7]（הִתְהַלֵּךְ），都是用了詞幹 Hitpael 來表達雙向、互動的意思。
我們禱告，並非是向著空氣說話，而是向著永活的上帝傾心吐意，我們相信上帝聽見我們的禱告，也因此渴望得到祂的回應。所以，הִתְפַּלֵּל Hitpalel 禱告並不是單向的，而是人與上帝雙向的互動。就如創世記所記載，雅各夢見「有上帝的使者在梯子上，上去下來」（創28:12；另參約1:51），天使[8]把人的禱告帶到天上向上主匯報，然後把上主的回覆帶回地上給人。當我們渴望知道上帝的心意時，我們會恆切地禱告，心靈會更敏銳於要聽到祂的聲音，期望最終能得著祂的回應和啟示。所以，禱告者是在經歷一個與上帝不停地溝通、「上去下來」的過程。
2.1 耶書亞（耶穌）的教導
耶書亞的主禱文，正好提醒我們禱告要包含雙向的元素，意思是我們在禱告時，不要只抱著要上帝滿足我們需要的心態，而是要先去尊崇天父的聖名，顧念祂的旨意和國度，然後依靠祂去供應我們當日的生活需用，也赦免我們所犯的過錯，保守我們不至落入試探而得罪了祂。當中大部分的禱詞都是關於我們與天父的關係，而不是清單式地向上帝提出我們的訴求，因為耶書亞說：「因為你們沒有祈求以先，你們所需用的，你們的父早已知道了。」（太6:8）。
（圖為「禱告守望」；Photo by Patrick Fore on Unsplash）
耶書亞又多次吩咐門徒要彼此相愛[9]，當主內肢體一同為彼此的需要禱告時，正正是在實踐「不要單顧自己的事，也要顧別人的事」（腓2:4），見證出一份主內相愛的關係。而當肢體彼此禱告服侍和守望時，既是肢體之間的互動，也同時是信徒與上帝之間的互動。
3. 禱告（הִתְפַּלֵּל Hitpalel）的「反復」意思
「反復」是指不停地重複同一個動作。例如，耶和華吩咐亞伯蘭說：「你起來，縱橫走遍（הִתְהַלֵּ֣ךְ）這地，因為我必把這地賜給你。」（創13:17）「縱橫走遍」其實是將「走」הָלַךְ（Halakh）這個希伯來文動詞用上詞幹 Hitpael 來表達的[10]。
הִתְפַּלֵּל Hitpalel 本身包含反復的性質，因為禱告不是一個瞬間即完的動作，而是要在一段時間內持續不斷地進行的。更明顯的例子，是在集體禱告時，參與者會輪流開聲禱告。在某些場合，參與者會同時一起開聲禱告，這兩種做法都反映出禱告的「反復」性，是一種要重複和持續進行的活動。
3.1 耶書亞（耶穌）的教導
《聖經》教導我們要靠著聖靈「隨時多方禱告祈求」（弗6:18）、「不住地禱告」（帖前5:17），所指的並非是要我們像唸咒語般不斷地重複禱詞，以為唸的次數越多，禱告就會越「靈驗」[11]，這裏所指的是我們禱告的重點不在於用重複的話語，而是要把自己緊繫[12]於上帝，恆常地獨自向上帝禱告，與祂建立親密的關係，以致在得時不得時，我們都能做到「不住」、「多方」的禱告，專心致志於上帝的旨意和祂的國度！
「不住地禱告」也可反映出禱告的迫切性。耶書亞說：「我告訴你們，雖不因他是朋友起來給他，但因他情詞迫切地直求，就必起來照他所需用的給他……你們雖然不好，尚且知道拿好東西給兒女；何況天父，豈不更將聖靈給求他的人嗎？」（路11:8-13）耶書亞囑咐我們禱告時要「情詞迫切地直求」！另外，當我們懇求上帝賜下聖靈時，祂也必定應允。的而且確，最值得我們祈求的，其實不是我們個人的需要得著滿足，而是我們能被上帝的靈所充滿，以致我們能明白祂的心意，作出符合祂心意的禱告！
結語
禱告的領域深而且遠，它絕不是一個例行的宗教活動。藉著了解希伯來文的文法（詞幹Hitpael可表達的三種意思），我們認識到禱告更深層的意義。「禱告」הִתְפַּלֵּל Hitpalel 能使人的屬靈生命不斷被更新和提升，與上帝建立更親密的關係。而正確的禱告態度，能叫人不單單專注於自己個人的需要，而是更多去體貼上主的心意，並學會關心別人的需要，彼此互相守望代求。盼望我們能更多地為上帝的國度和別人的需要而禱告，好讓我們的生命都能蒙上主悅納和使用！盼望日後當我們唸頌主禱文時，不再只是用口去唸出「願祂的旨意行在地上」，而是讓我們的內心也渴慕切實地參與在其中，就是讓我們的禱告和行動能有分去成就上帝的旨意。阿們。
[1] 參BDB，條目 פָּלַל。
[2]在語言學裏，詞幹或語幹（stem）是指動詞的某種形式。因為一個動詞可以有多個詞幹去表達不同的情況，而希伯來文的動詞就有七種詞幹。「禱告」的動詞原文是 הִתְפַּלֵּל Hitpalel（在《舊約聖經》裏都以動詞詞幹Hitpael出現，合共80次），而其他動詞如 צְלָא （ṣelāʾ）、פָּגַע（pāgaʾ）、עָתַר（ʾātar）שָׁאַל（shāʾal）、חָלָה（ḥālāh）和 בְּעָא（beʾāʾ）在中文聖經裏亦有時會被譯作「禱告」或「祈禱」，但這些動詞的意思其實是「懇求、求問和會面」等，而並非「禱告」一詞在中文裏的真正意思（參“PRAY, PRAYER,” Expository Dictionary Of Bible Words）。
[3] 為讓讀者易於理解，筆者以「人」來陳述，但在實際情況，那個動作的執行者（主語）和承受者（賓語）也可以是東西或物件等死物。
[4] 耶書亞身處古代猶太社會，他必然會參與會堂裏的集體禱告，福音書也記載到他曾帶著幾個較親密的門徒一同去禱告，例如：登山變像（參路9:28以及平行經文）、在客西馬尼的禱告（參可14章）等。然而，從耶書亞多次獨自禱告和對禱告的教導可見，他更重視個人向上帝禱告，就是要花時間與上帝獨處。
[5] 參太14:23；可6:46；路5:16、6:12。
[6] 例如：「你們與我們彼此結親；你們可以把女兒給我們，也可以娶我們的女兒。」（創34:9）
[7] 例如：「以諾與上帝同行，上帝將他取去，他就不在世了。」（創5:24）
[8] 「天使」的希伯來文是מַלְאָךְ（malach）意思是「信差」。
[9] 例如：約13:34、35，15:12、17。
[10] 類此這樣的例子也出現在撒下11:2：「一日，太陽平西，大衛從床上起來，在王宮的平頂上遊行（וַיִּתְהַלֵּךְ֙），看見一個婦人沐浴，容貌甚美。」「遊行」這個詞就是將「走」這個動詞用上詞幹Hitpael而組成，帶有「徘徊」、「流連」的意思，意味著大衛王當時的舉動很可能是刻意的，並非碰巧或偶然。
[11] 因為耶書亞曾清楚地指出「你們禱告，不可像外邦人，用許多重複話，他們以為話多了必蒙垂聽。」（太6:7）。
[12] 「緊繫」的希伯來文是 דָּבֵק（davak），有「緊貼著」的意思。這個詞在中文聖經裏，有時會譯作「緊緊跟隨」，例如：「你要敬畏耶和華──你的上帝，事奉他，緊緊跟隨他，奉他的名起誓。」（申10:20《和修》）
